火星电竞

　　泛亚电竞家庭照片是我们最珍贵的财产之一。无论这些照片是被众人看到还是私人独享，它们对于被拍摄的人和受到其影响的人来说都是同等重要的。以下这四位来自 20 世纪 90 年代的摄影师关注了社会的这些细胞，并对于这一形式的仪式、规则和机制提出了质疑：Michael Clegg 和Yair Martin Guttmann 对权势家族进行了保持距离而又细致的拍摄；Richard Billingham 自发性的肮脏现实主义；Sally Mann 暗黑的南方哥特风格；以及Carrie Mae Weems 华丽的经典意象。他们的作品从各个角度揭示了家庭肖像照片的生动性和复杂性。

　　从上世纪 80 年代美国股市繁荣的鼎盛时期开始，华尔街的银行家们就按照 18 世纪荷兰绘画的传统，为他们的年度报告拍摄肖像照片，体现了崛起的工业资产阶级对于不朽的追求。感受到这十余年间历史传承的影响，痴迷于图像以及概念中的讽刺感，Clegg 与 Guttman 这对艺术二人组将瑞士腕表广告般的经典构图与 Anthony van Dyck 的传世之作加以巧妙结合，对于权力及其构建机制的代表意义进行了终极质疑。1987 年，William Olander 在纽约新美术馆（New Museum）策划了一场展览《赝品 ：对真实性的思考》（Fake: A Meditation on Authenticity），展出了他们的肖像作品，这些家庭照片就如同是社会游戏的武器。在展览目录的封面上，他们名为《一个美国家庭 ：一次被拒绝的委约》看起来既高傲又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。

　　在这张照片中，一个家庭在性感朦胧的背景下摆好姿势，满怀斗志的人物从全球金融的黑暗中浮现出来。父母满怀信心地坐在前面，孩子们则站在旁边，准备接过火炬。父亲身后的炫目光线，让他 Cifonelli 高级西装的颜色显得黯然失色。另一端，儿子的脸上挂着一丝苦笑，似乎在竭力掩饰他在本宁顿学院（正如 Bret Easton Ellis 的《吸引力法则》中描述的那个年代和地点）的失败光阴。在画面的中心，母亲看起来像穿越到 HBO 电视剧《继承之战》中的盖尔芒特女公爵（《追忆似水年华》中的人物，译者注）。照片不仅代表家庭泛亚电竞，还代表社会主体 ；共同利益的集合，一群通过表演来标记自己的领地的人。个人的心理变成了阶级的态度。正如它的标题所示，肖像被委托客户拒绝了。

　　与 Clegg 和 Guttmann 展示对统治阶级的刻薄看法相对，Richard Billingham 带来了他在伦敦学习艺术时家人的私密照片，在 1997 年英国皇家艺术学院由 Charles Saatchi 组织的名为“Sensation”的展览上展出。Billingham 的照片主要拍摄的是他的父母 Ray 和 Liz，以及兄弟 Jason，他们住在英格兰西北部伯明翰郊区的一套破旧公寓里。

　　Billingham 大多时候都在拍摄对象没有注意的情况下，用镜头捕捉到粗砺而残酷的现实，黄色的谷粒尤其加强了其表现力。搭配上廉价的洗印手段，形式与内容相结合，更加强了他对于肮脏现实主义的表达。他的母亲手臂上有纹身，抽了一根又一根的香烟。他的父亲似乎总是醉醺醺的，面容憔悴泛亚电竞。失业后，Billingham 的兄弟用毒品和英式流行音乐来缓解自己的无聊。那是 1997 年，英国人正在为玛格丽特·撒切尔八年的经济政策付出代价。在这个家庭的起居室中间，一只猫和一只狗在家具之间走来走去，屋里摆满了小摆设、从未去过的异国旅行地的拼图、威尼斯狂欢节的面具和空啤酒瓶。他们尖叫、打嗝、大笑、吞咽、呼气和追赶，让人联想到兽舍：Billingham 的小公寓是一家人躲避外界敌意的巢穴。观众面对着这样一个时而悲伤、时而滑稽、时而尴尬、时而感性的私密世界。

　　尽管如此，Billingham 目光中的柔情并没有消失。这些照片的灵感来自英国现实主义，而不是 Nan Goldin 式的后朋克美学。事实上，这位摄影师与维多利亚时代的画家 Walter Sickert 以及 Camden Town Group 一样，都喜欢表现家庭的无聊和无产阶级的现实。从更现代的角度来看，也让人联想到英国现实主义电影，比如比尔·道格拉斯的自传体三部曲《我的童年》、《我的乡亲》和《我的回家之路》（或者肯·洛奇的戏剧《Kes》或《RiffRaff》）。2018 年，比林汉姆将他的一系列照片改编成电影《雷和莉兹》（Ray and Liz），该片在多伦多和洛迦诺电影节上获得了奖项。正如英国明星 Nick Hornby 在谈到这位艺术家的照片时所说：“即使它们什么也没做，但确实会留住你。”

　　和 Billingham 一样，Sally Mann 对家庭的亲密关系也有着矛盾心理。这位美国艺术家也是一位明星摄影师，十年中，通过她的“直系亲属”系列 （1992 年首次展出于费城当代艺术学院，之后刊登于《Aperture》杂志），她将观者带进了她位于弗吉尼亚州莱克星顿的乡间避暑别墅，她拍摄孩子们享受田园生活的场景 ：大笑，跳舞，跳跃，采野莓、弄伤自己、甚至流血。 这些是以无常为特征的原始姿态。暴风雨下，孩子们成为寓言的演员；最小的动作都带有一种老式的特征，就好像它们一直没有改变。我们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：这些微小的振动通过光线或温度的变化而感动着我们，影响着拍摄对象和观众。欢乐的时刻让位给了更痛苦的经历，游戏让给了暴力，发现让给了恐惧，尽管我们本性天真，我们还是不断了解死亡。作品的纯洁，它与孩子们的接近，在它赤裸的同时让人失去了武装，而她象征意义的广度又让人感到崇高的困惑。

　　《Sally Mann： 直系亲属》封面（《Aperture》，1992）

　　黑色和白色是磁性的和空灵的，让人想起大萧条时期的经典纪实照片，比如 Dorothea Lange 的作品。高密度的自然元素—黑色的河流，潮湿的森林—赋予照片浪漫甚至梦幻的品质。更直接地说，这是整个南方哥特世界的召唤：向摄影师的孩子们展示的残酷的暴力以及令人安心的仁慈的混合，再加上更具象征的意味 ：我们在美国的摇篮，一个新的伊甸园，一个充满神话和鬼故事的领地。

　　上世纪 90 年代家庭肖像摄影领域的另一个重要里程碑是美国艺术家Carrie Mae Weems 拍摄的一系列华丽的家庭照片。《厨房餐桌系列》（The Kitchen Table Series）由 20 张黑白照片和 14 篇第三人称文字组成，描述了一个女人在厨房里的日子。所有的照片都用一个单一光源从天花板上照明，并从桌子的一端从相同的角度拍摄。厨房既是避难所，又是忏悔室，既是休憩地，又是战场，它是一个被定义的、有性别区分的空间，也是所有谈判发生的地方。就像是一部成长小说，人们观察着一个名叫 Mae Weems 的女人的日常生活。她打牌、参加政治辩论、给女儿化妆、和丈夫吃饭、喂笼里的鸟。如同一场戏剧，桌子变成了一个家庭舞台。

　　《Carrie Mae Weems： 厨房餐桌系列》封面（《Damiani》，2016）

　　这个系列极具电影感，仿佛我们在见证一个有框架的镜头—可感知和可控制的地方—受到外部生活和镜头背面的影响。 对于她的照片，Mae Meems 的老朋友 Mike Kelley 说 :“她的照片显然是编造出来的，并不真实； 但是，它们有一种神秘的维度，迫使你更深入地理解其中的故事。 ”

　　《厨房餐桌系列》用私密的方式，对一个家庭及其复杂关系的权力平衡提出问题。尽管画面中有清晰可辨的事实元素，Mae Weems 的照片还是笼罩在神秘之中。谜一般的场景，让人永远猜不到结局是快乐还是悲伤。这关乎家庭中的快乐和恐惧，有时让人想起丹麦画家 Vilhelm Hammershoi 优雅的灰色油画，画中的妇女孤独地在黑暗的公寓里等待，就像包法利夫人。Mae Weems 的摄影作品有着同样的张力，在近乎人类学的凝视和紧张之间，揭示了在勇气、谦逊和顺从之间的日常家庭生活的充沛情感。

　　“无题（《厨房餐桌系列》中的‘女人与女儿和孩子们’）”，1990，Carrie Mae Weems